第二天上午我和鄧主任口鼻頭面、全身上下全副武裝,現(xiàn)在看來說不定屬于過度防護,把自己保護得幾乎喘不過來氣,帶著依稀恐慌步入嚴防死守的SARS病房,來到患者的面前。患者們吸著氧氣,眼神中流露出明顯的恐懼不安,每天看到我們的到來都如同救星,面露期盼。說實話,當時大家對SARS的救治手段也是有限的,吸氧、抗病毒、激素和全身支持療法。面對危重患者,病情變化一天一個樣,遠遠超過我們的想象,死亡也變得不可挽回,也讓我們醫(yī)務人員深感現(xiàn)代醫(yī)學的無助。隨之帶來的是包括醫(yī)護人員在內的心理恐懼。面對重?;颊撸M管我們已經面戴護具捂得有些喘不過來氣,還是在告誡自己盡可能不要深呼吸。當然也有高興的時候,記得有一天查房之后,發(fā)現(xiàn)有幾個患者已經幾近康復,可以考慮出院了,鄧主任和我走進病房向幾個患者告知可以出院的好消息,不想其他患者也紛紛擁過來,焦急地詢問他們各自的未來,而鄧主任講話帶著濃厚的福建口音,講起話來難以輕易聽懂,越解釋越復雜,我情急之下,趕忙向患者們解釋道,大家不要著急,我們盡快給大家每人一份書面說明,方才得以脫身。
當時規(guī)定我們每個醫(yī)護人員在SARS前線工作三周,隨后隔離兩周,由新的醫(yī)護人員替換。盡管時間很短,但是對我們每一個人來說,都是一次對生與死的重新審視。因為我們知道,SARS傳播和預后并不完全由我們說了算。記得有一位年輕的大夫第一次進入感染病房之前的緊張,讓我印象深刻。其實相對于醫(yī)生而言,護士們要面對的醫(yī)療任務更加嚴峻,被感染的風險更大。有一名年輕的護士,要給SARS患者做靜脈穿刺輸液,因為患者靜脈難以顯露,加之護士戴著護目鏡和多層手套,無法完成任務,情急之下,這位護士脫下了手套并且靜脈穿刺,一針見血。雖然成功完成任務,可是當護士走出病房,卻被護士長一頓狠批,淚流滿面。要知道,整個醫(yī)療隊幾十號人,如果有一個感染,將面臨全部人員被隔離的嚴重后果。我佩服年輕的護士們,她們年輕而淡定,具有高度的執(zhí)行力和組織紀律性。護士長們更是身先士卒。護理部主任和護士長們把集體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,業(yè)余生活也輕松歡快。以至于結束SARS任務之后,醫(yī)院要求大家在隔離休養(yǎng)期間完成一篇總結感悟,我在其中重點表達了自己對護士們的敬佩,雖然,SARS之后的表彰活動中,獲獎者多以科主任和護士長為主,但是,年輕的大夫和護士們的真情付出讓我難以忘懷。正是通過幾周的生死與共、朝夕相處,大家建立起深厚的感情與友誼,直到今天大家彼此在醫(yī)院擦肩而過時,也感覺異常親切。